三
“桃花,好点没得?”酉生急急忙忙地赶到医院。
“我好多了,酉生哥,你啷个没上课吔?”
“下午两节是自习课,我给班长念了一声,来医院看看你噻。”
“你啷个晓得我在这哈住院呢?”
“我老汉说的噻。”
“哦,谢谢你哈,酉生哥。”
“说哪些!啷个没看到伯娘呢?”
“我妈今天打早逗各回去了哟,老汉一个人在屋,腿脚又不利索,妈不放心。”
“那你一个人在医院,得行不哟?”
“没得啥子,医生说再输天吧两天的液逗可以出院了,医生护士都几们落教,你放心嘛,酉生哥。”
“那我一得空逗来陪你哈。”
“怕耽阁你的学习哟。”
“不要紧,离高考还早,嘿嘿。”
“人家说高二的课程几们重要,你莫大意哈,酉生哥。”
“嗯,桃花你莫当心我,各人好生养伤。”
沉寂了片刻,桃花说:“酉生哥,我问你一件事哈。”
“你说。”
“你准备考哪样大学吔?”
“我的成绩不是很冒尖,上名校肯定不得行,只不过重点本科还是有希望的。”
“那,你读完了大学,还回酉阳来不呢?”
“说不倒哟,如果外面能找到工作,我多半逗不回酉阳了。”
“哦。”桃花的脸一哈逗沉了下来,显得非常失望。
“桃花,你做哪样了?为毕我能在大城市找到工作你不高兴?”
“没吔,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很正常的噻。”桃花嘴巴头这样说,其实心头像猫抓一样难受,巴心不得酉生哥读完大学能回到酉阳工作,这样,她才有给李家当媳妇的可能,才有报答幺爷幺娘的机会。
“桃花,我回学校了哈,我给你留个电话号码,有哪样事逗打电话给我,你各好生休息,得空了我又来陪你。”酉生的话,把桃花拉回了现实。
“酉生哥,你各慢慢走哈。”桃花接过酉生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说道。
“886。”酉生非常潇洒地挥了挥手。
“886?啥子意思哟?这个酉生哥,在县城读了几年书,硬是变得洋里洋气的了。”桃花自言自语地说。
“886,逗是再见了的意思噻,妹儿。”隔壁病床上的程大姐笑着说:“将才那男娃二长得好行实哟,妹儿,是你男朋友哇?”
“嗯,男朋友,算是吧。”大姐对酉生的评价,让桃花觉得几们开心。
病房共有三架病床,除了程大姐,隔外还有一个老年人。第二天上午,老年人出院了,接着又住进来一个病人。
这个病人是个肥胖的男子,说话骚冲得不得了,程大姐觉得病房里住进一个男人,很不方便,逗去找护士长商量,看是不是能够把那个男的换到别的病房。护士长说这几天病人太多,病床打挤得很,没得办法调整,大家只好将就一哈。
程大姐对护士长说:“我倒没得哪样哟,几十大岁的老把把了,人家桃花还是个小姑娘呢,又长得那么乖,刚住进来的那个男的一看逗不是正经人,他看人家桃花的样子哟,口水滴哒的,讨嫌得很。”
“不至于哟,你说得”护士长笑了笑:“人家胡总身边少宝乖姑娘。”
“胡总?怪眉日眼的,我看他硬是有点浮肿哦,啥子病哟,传染人不?”程大姐紧张地问。
“啥子浮肿哟,人家那是长得肥实,他是一家私人企业的总经理,大家都喊他胡总。”
“哦,我逗说啷个还有恁么日怪的名字。”程大姐笑了笑回到了病房。
“小妹,你得的啥子病嘛?”胡总正在找桃花答飞白。
“遭蛇咬了。”桃花还没长醒,没得程大姐那么狡精,看不出胡总心头想的啥子,只觉得别个是在关心她。
“我靠,那条蛇真不长眼,这么乖的妹妹,它啷个舍得咬哦。”胡总一开腔,就听得出来,他不是土生土长的酉阳人。
“你这个人好扯哦,未必蛇咬人还看你长得乖丑哇?”桃花天真地笑了。
“小妹你好多岁了哟?”胡总换了个话题。
“你这个人有病哇,姑娘家的年龄是隐私,能随便打听嘛?”程大姐接过胡总的话说。
“没得病我来医院干啥子!”胡总很不安逸程大姐:“我问妹妹,你答啥子话嘛。”
“你以为你是警察查户口哇,我是妹妹的远房表姐,人家大人不在这里,我当表姐的是要该管她噻。”程大姐脑壳转得飞快,绝不给胡总留一点把柄。
桃花看了看程大姐,又看了看胡总,云山雾海的,不晓得他们在说些啥子。
“护士,啷个还不来给我输液哦?”见说不赢程大姐,胡总干脆不搭理她了。
“检都没检查,乱输液哇?医生在开检查单,你耐心等一哈嘛。”护士忙得开不得交,急急忙忙说了几句逗走了。
“啥子医院哟,效率这么低。”胡总边说边摸出一个比手机大,比电脑小的东西,玩了起来。
“这是哪样哦?”桃花没见过这个东西,心头想道。
“妹妹,玩哈不?”胡总察觉了桃花好奇的眼神。
“这是哪样东西哦,我不会玩。”桃花羞红了脸。
“你没见过啊,这是平板电脑,和电脑一样的,可以上网打游戏、看电影,聊天,还可以发微信、微博。”
“没见过,耍不来。”桃花回答。
“一看逗晓得没安啥子好心。”程大姐在一边看着,心头越来越讨厌这个胡总了。
“胡总,检查单开好了,你先去对面超声科打个B超嘛。”这时,医生拿着单子进来对胡总说。
胡总接着单子检查去了。
“桃花妹妹,你莫大意哈,这个姓胡的不是个好东西,他想绕你呢。”趁胡总不在,程大姐提醒桃花说:“最好是莫和他说话。”
“他绕我做哪样?我既没得钱,也没得权。”除了钱和权,桃花想不到别的。
“啧,啧,蛮子姑娘,对某些男人,乖姑娘有比钱和权更加吸引人的地方。”程大姐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小妹妹竟然是那么样的单纯,那么样的没得心机。
“哦,那要得嘛。”桃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桃花,今天输完液,你逗可以出院了哈,等哈去办出院证。”医生进来查房,顺便对桃花说。
“要得,谢谢医生。”
“程大姐,把你手机借给我用哈,要得不?”桃花想起该给酉生打个电话说一声。
程大姐二话不说,马上递过手机。
拔了号,电话那头传来很小很小的声音:“哪个?”
桃花说:“酉生哥,我要出院了,你得空过来一哈不?”
“你找李酉生啊?现在在上课,等哈我叫他给你打过来。”那边挂断了电话。
过了二十多分钟,程大姐的电话响了:“喂,哪个?哦,你找桃花,她在。”
桃花接过电话:“酉生哥,我要出院了,你得空不,过来帮哈忙嘛。嗯,嗯,要得,我等你哈。”
临近晌午,桃花已经输液完毕,酉生也趁午休的时间赶过来帮忙办理出院手续。
“妹儿,你出院了?”胡总显得十分的失望。
桃花“嗯”了一声,逗不再说话,只顾收拾各人的东西。倒是程大姐没带好气地叉道:“医好了不出院做哪样?你以为医院好耍得很嘛?”
胡总又碰了一鼻子灰,气得脸巴都翻青了。
“桃花,你各提前逗把医药费缴了哇?”酉生走进来问道。
“没有哇,我妈留的医药费还在这里呢。”桃花从荷包里取出一把百元卷,不解地说:“是不是收费室搞错了哟,酉生哥,你再去好生问一哈嘛。”
“我老汉回家前到学校把药费交给我了,说是直接给你放在医院不安全,叫我来办出院缴费,我将才去缴费,人家说你已经缴了的哟,三千多块呢,收费员查了好几到,都说没搞错哟。”
“日怪,那到底是啷个回事吔?”桃花酉生双双陷入了迷惑当中。
胡总看了看桃花,正想说什么,突然看到程大姐也正在看着他,想到这个妇人的厉害,胡总张开的嘴巴赶紧合拢了。
“未必这个年头还有活雷锋哇?怪儿骨之的。”程大姐自言自语地说。
“是不是幺爷悄悄预缴的哟?”桃花说:“酉生哥,你打电话问一哈你老汉嘛。”
“我没得电话,将才你打的是我同学的电话。”
“哦,那啷个办呢?”
“用我的。”胡总把手机递了过来。
“还是用大姐的哇。”程大姐也把手机递了过来。
酉生最终还是用了程大姐的电话,毕竟是男娃二,他对胡总竟然有一种莫明其妙的醋意。
“老汉说他把钱给了我,医院的钱不是他缴的哟。”打完电话,酉生对桃花说。
桃花想了想,说:“酉生哥,那我们还是把身份证复印件和联系电话留给医院嘛,万一人家二天查倒起是搞错了,也好找我们联系噻,我们人虽然穷,但也不能做那些昧心的事,对啵?”
“啧啧,好纯朴好诚实的姑娘哟,换二别个噻,早就爬起来跑了哟。”程大姐感叹地说道。
“要得嘛。”酉生爱怜地看着桃花,同意了她的意见。
“大姐,再见了哈,你各慢慢秧哈。”桃花向程大姐道别,转过头看了看胡总,礼节性地说了句:“你也各慢慢秧哈。”
“要得,要得,妹儿,你慢慢走。”胡总受宠若惊地回答。对他这个财大气粗,平常牛B轰轰惯了的公司老总来说,在一个农村妹儿面前表现得这么“贱相”,恐怕是绝无仅有的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