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残”字,这个稍显敏感的字符,总是带着一种忧伤的气息。它像一阵秋风,一个拂袖,就不见了满树苍郁的夏天;它像漫天冰雪,一个回眸,就只留下了满地的苍白。所以,残是伤感的,是令人无限困扰的,毕竟任何事物只要沾上了“残”这个字,便意味着它已然不再拥有朝气与年华,亦如风烛残年,即使它曾经是耀眼的星光,现在也会无人问津。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荷生来便是集万爱于一身的宠儿。它的美丽与纯洁,让人不敢亵渎。它如此清纯动人,虽生于泥塘之中,却有着纤尘不染的大朵绿叶,飘逸粉嫩的纯洁花瓣——我始终觉得,这世间能将红与绿搭配得如此清新雅致,不落俗套的,恐怕也只有荷这种植物了。它绿得沁人心脾,绿得自然超脱;它红得清纯可爱,甜蜜娇羞。荷,自古以来就是文人骚客笔下的常客。在他们的笔下,它清高,它美丽,它孤傲。但,我总是觉得荷是脆弱的。
它是如此美丽,因而它脆弱得经不起风雪,好像那托着美丽花苞的细茎是随时会断掉的。是啊,这便是荷的缺憾。
荷的缺憾,就像未满月的月牙儿,搁在我心中,总觉得不够,直到那一天,我看到一田的残荷在风雪中飘摇,却执著地不肯倒下。那时,我震惊了:那场雪很大,我就这样一直看着它们,夏末的荷花,当然只能是残叶孤荷了。我认为,在这场风雪中,它们一定会倒下的,但是,事实却是出乎我的意料!只见鹅毛一般的大雪扑在残荷之上,似乎想要一次就将它们摧毁、淹没,雪拼命地下,狂风还不时地卷来,那零落的叶子和花抬起了头,没有畏惧风雨的来袭。它们总是用尽自己的余力,紧紧地抓住那生养它们的大地,紧紧地,紧紧地……
它们带着一丝希望,用最后的意识,回想自己的一生,最后一阵狂风过来了,它们被拦腰折断,但它们的根,还紧紧地连着大地——爱它们的和它们所爱的土地。很久很久,雨停歇之后,竟没有一片叶或是一朵花飘走。它们即使倒下,也是倒在自己的土地之上,倒在了抗击风雨的战场上,即使它们本身是脆弱的,但它们的精神却坚硬得如金子一般,闪闪发光。
我突然发现自己错了。荷从来都是倔犟的,倔犟得让人不自觉地要低下头,弓着腰,庄重地对它们鞠上一躬……
残荷之美,美在坚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