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嘴特馋。妈妈现在都还在笑我两岁时看见电影里出现苹果的镜头就大叫“我要我要!”可我一直长到六岁,都还没有看见过真正的苹果,只知道那是种又圆又红的东西,那味道则肯定是妙不可言,我在梦里都梦见过许多次了。六岁时看见邻居家小弟弟拿了个青青的果子出来,问他是什么东西他说是他伯伯从外地带来的苹果。我第一次知道苹果也可以不是红色的。记得当时我的口水咽得特别响亮。我说让我尝尝好吗?小弟弟说你掐一点吧。我掐了米粒大一点放进嘴里,闭了眼使劲嚼————那真是我魂牵梦萦的味道啊!(其实我什么也没尝到。)
苹果都没看到,更甭提香蕉之类的水果了。如果说电影里有人剥香蕉,我会大声说,“看,那是红薯!“那时候家乡的小街上是从没这些零食出现的。吃得最多的是水果糖。每每将那枚捏得发热的一分钱硬币举起,冲着高高木柜台里的老售货员怯生生地喊:”买一分钱的水果糖。“然后那一分钱便换了两颗用糖纸包着的水果糖。小心地撕开糖纸,里面躺着那颗椭圆形水晶玻璃一样的糖,放进嘴里慢慢地咀,会甜上半个小时。
小时候还喜欢吃一种叫麻糖的东西。一听见叮叮当当敲糖的声音,就知道买麻糖的老爷爷来了。向大人要了钱雀跃地出了家门围住老爷爷。那麻糖像一扇圆磨子,沾满了玉米面,金黄金黄的颜色,不一会就被敲了个大缺口。所有的小伙伴手里就高高举着小块麻糖,一点点送进嘴里。那味道甜而不腻,绵而不软。这种用红薯和玉米加工出来的东西,被童年的我们当作无上的美味。
夏天赶集的时候会买到李子。小颗小颗的,红红如玛瑙一般。那是刚从树上摘下来,新新鲜鲜的,上面还有绿绿的叶子呢。用裙子兜回家洗净了吃,酸酸甜甜的味道,完了连果核都舍不得吐掉的。有时也有外乡人骑了自行车托一箱冰糕来卖。他一边按铃一边用家乡话卷着舌头喊,”冰糕冰糕三分钱一支。“因为有了冰糕而让整个夏天清凉无比。但乡下人觉得最解渴的是凉水。每逢赶集,我们几个小伙伴就用桶担了井水,放上糖精和甜酒,撑了把伞在烈日下叫卖,”凉水,两分钱一碗,不甜不要钱!“一天下来,能挣上块多钱,那已经让我们觉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更何况那凉水将我们的小肚皮撑得滚圆。
我们渐渐地长大,家乡也慢慢发生了变化————街上有了很多水果摊位,青青的红红的苹果黄黄的雪梨肥肥的香蕉随处可见。那高高的木柜台已换了透明的玻璃柜台,玻璃罐里盛满了各种各样精美的糖果。夏天的时候能买到各种李子,有小小的那种也有像拳头般大小的还有一咬开里面鲜红如血的那种。不见了卖麻糖的老爷爷,不再有外乡人来卖冰糕,也不再有小孩卖凉水。因为几乎每家都有了冰箱冰柜,有包装得花花绿绿的雪糕冰激淋,还有那些加了香精加了颜料加了添加剂的奶茶果汁。现在的小朋友几乎用不着渴望,他们要什么有什么。有时候就真想重做一回小孩,去过一把馋瘾。做大人了,吃东西的感觉就和小时候不一样了。吃苹果的时候老是担心那上面会有残留的农药。李子也不似小时候吃的那种酸酸甜甜的味道,因为施了太多肥而变得平淡无味。糖吃多了怕发胖。大热天时喝了奶茶吃了雪糕,却总觉得不如小时候喝的凉水那般清冽————里面有自来水的味道。我老是想,如果还是小孩,就不会有这诸多担心和顾虑了吧。
怀念童年,怀念童年的零食。
[此贴被相见欢于2012-9-20 21:13:23编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