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自从黄小雅转学之后,罗天宇无时无刻不再想念着她。他只能在心底默默地为她祝福,他不敢给小雅写信,他不愿意干涉她的学习和生活。八月十五中秋节这天,罗天宇实在受不了相思的折磨,偷偷地上了一辆客车,准备去小雅就读的学校看看她,哪怕是在远处偷偷地看上一眼,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客车喘着粗气行驶在盘山公路上,旅客大多昏昏欲睡,突然,客车中部传来了一声暴吼:“乃也,你狗日的往哪里吐哟,整得老子一身西脏,老子做死你个老舅子。”
顺着声音看去,原来是一个年近七旬的乡下老人因为晕车,一口污物呕吐在了前排一个小胡子身上。
“对不起,我硬是憋不住了……。”
“憋不住了往老子身上吐哇?老不死的,晕车嘛斗莫出来瞎鸡巴逛噻,你各人看嘛,吐得老子一身都是,啷个搞噻?”
老人内疚地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赔我的衣服,老舅子。”小胡子不依不饶。
“年青人,我把你衣服弄脏了是我的不对,我几十岁的人了,你喊我老舅子,良心到哪里去了哟。”
“少B话,这年头良心管得倒几个钱哟?只说你赔不赔?”
老人无奈地答道:“赔嘛,你要好多钱嘛?”
“100块。”
“我身上没那么多钱,再说,你这件衣服管得倒100块钱嘛?”
“老舅子,你搞醒豁起,老子这件衣服是牌子贷,买成320块,喊你赔100块,你捡粑和了。”
“我真的没那么多钱。”老人急得眼泪水扒沙的,求助的眼光扫遍了整个车箱。看到小胡子凶神恶煞的样子,除了在内心表示同情,全车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帮老人说一句公道话。
售票员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去对小胡子说:“大哥,算了嘛,老人家不是故意的,再说也恁大年纪了,造孽巴希的。”
“白痴,你看他造孽嘛,你帮他赔噻。”小胡子嬉皮笑脸地看着女售票员说道。
“你这人太不讲道理,不同你说了。”售票员懒得再管,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赔不赔?老舅子?”小胡子边骂边捞起衣袖,看样子要开始动手了。
罗天宇站起来劝道:“这位大哥,我看了好半天,你一口一个老舅子的,太不尊重老年人了吧?未必你家里没有老人嘛?”
“爬开些,学生细娃懂个球,招呼挨打了不晓得是为哪样哈。”小胡子根本不把罗天宇放在眼中。
“大哥,做人要有讲道理,老人家也不愿意发生这样的事,这人一旦晕车,最严重的时候是控制不住呕吐的。”
“再B胯老子拍你了哈。”小胡子把右手指到了罗天宇脸上。
罗天宇淡淡地笑了笑:“大哥,车上这么多人,不是打架的地方啊,万一把无辜的人伤到了也不好噻。”
话音未落,小胡子一记重拳打向了罗天宇面部……。未等旁边人醒过神来,小胡子已经抱着右手“唉哟唉哟”地坐到了地上。
“该遭,打得好。”
“这种恶人,就该有这样的报应。”
车上的人纷纷为罗天宇叫起好来。
“你站起来。”罗天宇拉住小胡子的左手,想扶他起来。
“我不敢了,我不敢了。”小胡子痛得嘶牙裂嘴的:“我这只手肯定废了。”
“不得废,你这手只是脱臼,站起来我帮你复位就好了。”
“真的啊?”小胡子将信将疑地站了起来。
罗天宇一手握住他的胳膊,一手握着他的小臂,轻轻地揉动了几次,只听“卡”的一声轻响,关节成功复位,小胡子一下子就不觉得痛了。
“你好凶哟,老弟。”小胡子转身对自己冒犯的老人鞠了个躬:“老人家,刚才是我不对,请你老原谅。”
“好,好,年青人,我也有错,不该吐到你身上。”
“不,不,老人家你又不是故意的,都怪我不讲道理。”
“这就对了嘛,大家能坐在同一辆车上,也算是缘分吧,彼此包容谦让一些,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也不会发生了。”售票员几句话,使车箱内的氛围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客车平安地到达目的地。尽管已经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罗天宇一点也没有感觉到饿,下车径直往小雅就读的学校走去。他多么希望老天爷能够开恩,保佑他今天能够见到他心仪的小雅妹妹。
“同学,请出示你的学生证。”门卫大伯毫不客气地拦下了罗天宇。
“伯伯,我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来这里是想找个人。”
“不得行,今天是中秋节,放假半天,你找的人可能不在学校。”
“伯伯,我好不容易来一趟,让我进去找一下,行吗?”罗天宇焦急地请求道。
门卫大爷原则性很强,非常固执地回绝道:“说不行就不行,学校有规定,外来人员一律不允许进入校园。”
罗天宇没得法了,只能站在大门口碰运气了,但愿天遂人愿,小雅今天能够出现在他的眼前,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愿意痴痴地等下去。
门卫大爷并没有忽略罗天宇的存在,始终用防贼的眼光冷冷地注视着他。
等了很久很久,好不容易有两个像似学生的女孩子准备进入校园,罗天宇赶紧凑了过去,礼貌地问道:“同学,请问你们认识黄小雅吗?”
“不认得,不认得。”两女生摇着头走进了学校。
“伯伯,刚才那两女生,好象也没有出示学生证吧?”罗天宇想与门卫大爷再套套近乎,好取得大伯的信任,放他进去。
“那两姑娘是老面孔,我认得是我们的学生,不需要出示学生证的。”门卫大爷误认为罗天宇是在顶他的黄,故意找他的茬子,于是很不开心地回答。
“可是……。”
门卫大爷象喝了早酒一样,气鼓实涨地打断罗天宇的话:“莫可是了,走开点,莫影响我工作。”
罗天宇无可奈何地摇着头站到了一边。
门卫室墙上的挂钟,渐渐地指向了下午三点,不知不觉,罗天宇竟然在学校门前站了近六个小时。最终,他的执着和坚持感动了门卫大爷:“你这崽崽,啷个比我还犟哟,要不,你进来坐起等,也好喝口水嘛。”
“谢谢伯伯。”罗天宇真感到有些口渴,接过门卫大爷递上来的水杯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天宇,你怎么来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带着几丝惊喜闯入了罗天宇的耳朵。
罗天宇回头一看,眼前不正是他日思夜想、爱入骨髓的小雅妹妹吗。
“小雅。”一向坚强的罗天宇感觉到自己眼泪快要掉下来了,说出的话明显带着颤音:“今天放假,我来看看你。”
“我一直在教室里自习,你为什么不进去找我呢?”
“门卫大伯说,学校有规定,不让外人进去,我只能在这里等你。”罗天宇憨厚地笑着回道。
“是吗?”黄小雅抱怨地盯了门卫大爷一眼。
“这个,这个,咳,咳。”门卫大爷尴尬地吱呜着。
罗天宇轻声地劝道:“不怪人家,大伯也是坚守制度。”
“你肯定饿了,走,正好我也没吃午饭,那边有家小饭馆,我们去吃点东西。”
“天宇,你瘦了。”看着狼吞虎咽的罗天宇,黄小雅爱怜地说道:“不过,还是那么有气质。”
“嘲笑我,是不,小雅,我怎么没发现自己有什么气质呢?而且小伙子也长得不帅。”
小雅说:“你错了,天宇。气质是一个人内在涵养或修养的外在体现。气质是内在的不自觉的外露,而不仅是表面功夫。如果胸无点墨,品德不好,那无论外貌多么俊美,任凭用华丽的衣服装饰,这人也是毫无气质可言的,反而给别人肤浅、粗俗的感觉。”
黄小雅还说了她现在的学习情况,罗天宇不说话,静静地听黄小雅说着,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小雅,心怕一旦转移视线,小雅就会从自己眼前消失掉了。
天,慢慢地暗了下来,罗天宇不得不打断喋喋不休的小雅:“小雅,你快上夜自习了,你回学校吧。我也该去车站赶最后一班客车回我的学校了。”
“天宇,难道你今天就不能留下来陪陪我吗?”停顿了至少两分钟,黄小雅才泪眼汪汪地问道。
罗天宇想了想,真诚地说道:“不,小雅,我不能影响你,你现在有这么好的条件,这么好的学校,千万不能分心,要好好学习,不要辜负了妈老汉的期望。本来,我今天只想在远处默默地看看你,给自己一个放心,然后就回去了,没想到让你碰上了,嘿嘿。”
“天宇,你真好,你真傻。”黄小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放声大哭了起来。
“没得事噻?没得事噻?”听到哭声,饭店老板心急火燎地跑过来问。
“没得哪样,老板,我妹妹舍不得我走。”罗天宇解释道。
“哦,哦,说明你两兄妹感情深噻,好生安慰哈你妹妹。”老板说完就忙自己的去了。
“别哭了,小雅,看把人家老板吓的,再说,你这样会让我很难受的。”罗天宇心都快碎了。
结过饭钱,两个人走出饭店,罗天宇催促道:“小雅,晚自习时间到了,你快回教室去。”
“天宇。”黄小雅顾不得身边匆匆而过的学生,一把抱住罗天宇,贴着他的耳朵轻声地说道:“我爱你,等着我,天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