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自从那次半天时间消灭三碗面条、20个油粑粑、满满一砵干饭、近两斤包谷豆腐之后，李宪为得了个“耸得”的浑名。
这天是周末，“耸得”李宪为和几个同学约好去丁市电影院看电影，没想到竟然就出事了。
电影的名字也比较煽情，叫《初恋时我们不懂爱情》，李宪为平常就有点神经西西的，买电影票的时候，他遇见了自己心仪已久的乖姑娘，就故意跟在人家后边，心想机会来了，她前边买票，我紧跟倒买，说不定座位就是紧靠在一起的。天遂人愿，就坐之后才晓得，虽然座位不在一排，可也就在乖姑娘的后边，近距离闻着姑娘的体香，听着姑娘银铃般的笑声，李宪为高兴日老鬼了，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各人的身份，口水滴哒的，一边卖弄“文才”，一边说些肉麻的话，引来女生一次又一次厌恶的回头。他娃不知趣，还以为人家姑娘对他有那种意思了。
电影散场的时候，“耸得”李宪为紧紧跟在女生身后，生怕走丢了一样。那时候的丁市电影院，是乡政府礼堂改建的，出入的门都非常狭窄，入场时还好，观众一个一个地进，也不显得有多么拥挤。出场时就不一样了，上千名观众一窝蜂地向外面挤，大人叫细娃胺的，场面混乱不堪。
李宪为跟在乖姑娘后面，整个身子几乎都帖在了女生身上，这卵人还随着人流的涌动不断地拱来拱去，看起来的确非常卑污龌龊。不堪忍受的女生猛然转身，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李宪为脸上。李宪为蒙着脸巴幕布头幕脑地问：“你啷个打我吔？”
女生怒目圆瞪地骂道：“狗日的，流氓，你摸我大腿做哪样！”
“哪个摸你了？莫乱说哈。”
两人斗着斗着，来到了电影院外面的坝子上。也是该当“耸得”背时，如果这时候他知趣地爬了，也许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
“喂，说清楚，我哪时候摸你了？”
“斗是摸了，你狗日的不认帐。”
“我没摸，可能是这个东西碰倒你了。”李宪为举了举手中卷成圆筒状的一本书。
两人争辩得正起劲的时候，也不晓得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一个自称女生哥哥的人找来了，二话不说，上来直接就开打，把李宪为打得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了：“烂杂种，敢对我妹妹耍流氓，狗眼睛瞎了。”
别看李宪为平时自以为各人满腹经纶，文才出众，一副酸不拉机、腰不倒台的样子，真正遇到这样的事情，他只有挨打的份。
“妈吔，莫打了嘛，我冤枉啊。”李宪为抱着脑袋哭西乃呆地求饶。
“狗日的，是哪只手摸的？伸出来。”女生的哥哥对李宪为的告饶充耳不闻。
“这，这只。”李宪为遭打怕了，十分不情愿地伸出了握着书的手。
女生的哥哥拉住他伸出的手，按在台阶上，随手抓起一块石头就砸了下去……。
和“耸得”一起看电影的同学不晓得真实情况，认为他真的对别个女生做出了人所不齿的丑事，所以都一直在旁边看着不敢吱声，围观的人倒是不少，看女生哥哥那架势，也没有人敢上前劝架。
“杂种，斗是你这个东西讨嫌嘛，老子给你废球了。”砸完了手，女生的哥哥抓住“耸得”下身要命的部位使劲地捏了一把。
“妈吔。”“耸得”当场痛昏过去。
“好了，哥，气出够了，我们走。”女生拉着他哥若无其事地走了。
只苦了李宪为，一起的同学把他扶回学校，躺在床上撑欢（呻吟）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班长吴海听说了这事，来到李宪为床前问情况：“你说老实话，真的摸没摸别个女生？”
“耸得”诅咒发誓地说：“我真的麦摸啊，我冤枉啊。”
班长又问了问当时在场的同学，没有一个敢肯定他是真的对人家女生非礼了还是真的遭冤枉了。
“我估计他娃真的对别个动手动脚了，不然，别个一女娃子也不得无缘无故的陷害他。”余召分析说。
冯卫东建议：“不管啷个，还是得先把李宪为送到医院检查一下，他撑欢了一晚到亮，恐怕真的伤得不轻哟。”
吴海、余召、冯卫东三人把李宪为送到医院作了检查，好在都是皮外伤或肌肉损伤，最为严重的，也就是睾丸红肿。看来对方已经手下留情了。否则，“耸得”很有可能已经成为了“太监”。
“耸得，你认得倒打你的那个人吗？”余召问。
李宪为一脸痛苦地回答：“那个女的好象是初三一班的，据说是姓石，男的我面熟，好象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不晓得名字。”
“狗日的，原来你早就盯上人家乖姑娘了，不然啷个晓得人家的班级，还晓得人家姓石。看来你狗日的该遭打。”冯卫东直夺夺的说穿了“耸得”的心思。
“这歇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必须找到打人的那个男生，至少喊他把医药费赔了。不然，我们二班的脸往哪里放？”班长有点生气了。
余召、冯卫东和班长吴海一起来到初三一班的教室，因为是星期天，教室里没有几个人，经过多方打听，终于在初中女生寝室找到了那个姓石的女生。见到乖姑娘的一瞬间，余召眼前一亮：难怪“耸得”那么着迷，这姑娘硬是乖。“耸得”这B娃也太自不量力了，他哪点配得上这么乖的姑娘嘛，简直是糟蹋圣贤，狗日的癞疙宝想吃天鹅肉。
“同学，我们想问一哈昨天晚上的事。”班长吴海礼貌地说道。
“昨天晚上的事，你们各去问那个二流子噻。”乖姑娘余怒未消地回答。
冯卫东不打算啰嗦下去，直奔主题：“不管啷个，你哥哥把人打成那样，总要拿句话来说噻。”
“他该遭打，哪个喊他耍流氓呢？你们几个也有姐姐妹妹，如果有人对她们做出同样的事情来，你们啷个想嘛？总不会忍气吞声任由人家胡来噻。”乖姑娘噼里啪啦几句话，把三个男生搞得哑口无言。
好半天，吴海才回过神来：“不是的，同学，请你把你哥哥叫过来，我们商量一下啷个处理这件事，毕竟现在人是睡起的。”
“不用叫，我来了。你们几筒B娃是想打架嘛？”接到乖姑娘好朋友的口信，她哥哥赶了过来。他还真是本校高三年级的学生，但根本就不是女生的什么哥哥，只是因为一个姓，那女生喊他一声哥哥而已。
“你娃莫骚冲，打架不虚你。”余召听不得他明显带有挑衅的语气。
“那就来噻。”女生的哥哥抽出腰杆上的皮带，摆好了打架的姿势。
班长吴海发怒了，一耳屎扇了过去：“你把我们同学打像哪副样儿了还这么牛B，龟儿子，打死你。”
余召和闻讯赶来的曾平、徐攀、张畅、冉小军也加入了战斗，追着女生的哥哥打。幸亏是星期六，不然整个校园就乱成一锅粥了。
“你们紧倒打嗦，连个暂停都没得哇？”女生的哥哥口鼻都在来血了，还在顽强地抵抗着。女生吓得躲在一旁直哭。
“你狗日打别个的时候暂停过没得？那么歹毒的手段都使得出来。”余召边打边骂。
“老子怕你们了，怕你们了，要得不？”对方终于下了矮桩，飞快地向丁市街上跑去……。从那以后，校园里再也不见女生哥哥的影子，据知情人透露，他各人提前“毕业”了，反正读书也卵无益，又惹下了这么大的祸事，不如脚底下抹油－－一走了之。
至于李宪为，尽管没有谁可以肯定他是不是真的对别个女生无礼了，但自此以后，他真的变了个人，不再象从前那样自以为是、酸文假醋的了。
二十七
文馨的同桌邢小燕是有名的快嘴巴，挂在嘴边的话常常是，别看谁谁平时低调其实家里很有钱啦；某某已经在校外结交了来历不明的男朋友啦等等。文馨若是问她如何知道的那些信息，邢小燕肯定以“听说”开头，也以“听说”为结尾。
来历不明的话水分太多，文馨就把这些“听说”当成调剂生活的作料，就作花生瓜子吞进肚子里消化掉了。
不过今天好象有一个惊人的消息在等待着文馨。中午，文馨刚在食堂里坐下，邢小燕就神秘兮兮地坐过来：“听说，三班的袁晨喜欢你。”邢小燕意味深长地望着文馨：“你有消息也不透露给我，对我还这么保密。”
“袁晨，谁说的呀？”文馨差点被一口汤呛到了。
“是有人听见袁晨说，觉得你还不错呢!”邢小燕“呼”地刨了一口饭，步步紧逼：“文馨，你不喜欢他吗?”
被别人喜欢应该是件值得窃喜的事情，可是文馨为什么高兴不起来呢？最后她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个袁晨是谁啊？”
文馨对袁晨一点印象都没有。两人唯一的一次交集也许是在教师会议室开什么会时，文馨来晚了，一位坐在教室后面的男生主动把自己的书包拿了起来，给她腾空位。于是，作为感谢，她把一颗巧克力糖果塞进了男生的手中。
不知道是不是巧克力起了作用，男生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趴在竖起的一本书后面睡觉，而是打开笔记本，认真记着教导主任的讲话内容。散会后，有几个男生拿着蓝球过来招呼他：“走了，袁晨。”
应该是一个认真学习且有很多朋友的男生吧!文馨当时心里小小感叹了一下，可是仅此而已，不知道怎么就传出他喜欢自己的话。
莫非那次是他在有意接近自己？文馨想到这里心里就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要不要向袁晨问清楚，是不是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可是真看到袁晨，她又犹豫了，这样会不会伤害到他呢!文馨承认自己有点着急，她真的是怕别人误会了，因为在文馨心灵的角落里住着另外一个人，那个人要是误会了自己她不知道该怎样去解释。
文馨没想到需要她解释的却另有其人。这天，刚刚下课，文馨就被一个小个子女生堵到了，她直接说明来意：“你最好离袁晨远点。”
文馨纳闷地问：“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我妈妈和他妈妈是好朋友，我们很熟，你没有机会的。”女生说完气咻咻地走了。
原来袁晨也是有人暗恋的。
课间操，邢小燕指着远处正在卖力喊口号的男生对文馨说：“你知道吗？听说普哥与舞姐正谈恋爱呢？”
卖力喊口号的男生是高二年级的，姓沈，从小在北方外婆家长大，不仅小伙子长得撑抖，普通话也说得特别流畅，被女生们统称为“普哥”。被称作“舞姐”的，是普哥的同班同学，顾名思义，肯定是舞蹈跳得很好的了。
文馨的眼睛瞟向普哥，心突然像低血糖那样难受。是的，她心里住着的那个人就是普哥。不知道这回邢小燕的信息从何而来，她第一次希望邢小燕的话真的只是“听说”，而不是事实。
记得上次秋季运动会上，当文馨知道普哥是本次运动会主播的时候，就勇敢地报名参加了800米跑，她想让自己的名字被他念出来。结果普哥在喇叭里声嘶力竭喊的并没有她的名字了，而是另外一个声音：“让我们给这两位并驾齐驱的同学以鼓励!”然后就是响彻全场的加油与欢呼声，跑在后半段的文馨知道，那是第一名冲线了。
他没有看到自己，没有念到自己的名字，不怪他，是自己没有能力让他可以看到，文馨埋怨自己跑得太慢了。他好听的声音给这个伤感的理由增添的都是甜蜜的元素。文馨可不想让普哥听到关于自己与袁晨的传言。
事与愿违，文馨与邢小燕几次在校园和那个小个子女生狭路相逢，小个子女生每次都是斜睨着眼睛，挑衅地看着她们。
“听说，她表白失败，被袁晨拒绝了。”枯燥单调的高中生活从来也不缺少长了翅膀的流言蜚语，身边总有人不停地报料。
“也许，袁晨真的喜欢你，否则为什么会拒绝她呢!”沉默片刻后，邢小燕突然大声地说道。
中午，文馨突然在自己的文具盒里发现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放学后在校外公路上等我。“我”有可能是谁？笔迹不是很熟悉。
等看到余召后，文馨才醒悟到原来有人在默默地关注着自己。
平常大大咧咧、满嘴脏话的余召今天变得文质彬彬起来：“文馨，从入学的第一天起，我就开始注意你了，你的作文写得很好，我看过，也很喜欢。”
文馨“哦”了一声，不晓得他究竟要说什么，是喜欢自己这个人呢，还是喜欢自己的作文？
余召继续说：“我想问问，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三班的袁晨？”
“为什么要问这个？”文馨心头一惊，难道他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
“因为，我喜欢你，想搞清楚你喜欢谁。”余召陪着文馨慢慢地走：“本来想过段时间再告诉你，只是最近班里的同学总是乱说话，万一哪天你听说了我和某个女生的传言，我担心你不会相信我了。”余召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
天哪，文馨做梦也没有想到，在自己暗恋普哥，并揣摩袁晨是否真的说过喜欢自己的话的同时，另一个男生也在关注着自己，并且已经很久了。
那天，余召还与文馨交流了自己目前的想法、毕业后的打算。文馨惊喜地发现眼前的余召与平常流里流气、不思进取、放荡不羁的余召判若两人，他也有自己优秀的一面，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的抱负。
原来喜欢是从坦诚地交谈开始的。单相思和爱情传言，只不过生活当中的海市蜃楼，虽然美丽，但最终却是虚无缥缈、昙花一现的。文馨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就在那一刻平静了，好像飘荡了几个世纪的孤舟，终于看见一个港湾向自己敞开了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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