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在进入高中之前，冯卫东就给自己绘就了人生的蓝图，那就是考一所好点的大学，清华、北大不敢奢望，普通的师范学院还是信心十足的，大学出来，做一个“不穿草鞋穿皮鞋”的公家人，别提有多牛B了。公正地说，那个年代，能有这样的梦想，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
主课中，冯卫东的语文、数学还是挺不错的，差就差在英语上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妈B连中国文字都还麦搞得弄顺，学英语费力日老鬼了。这可能与他的家族遗传有关，他的哥哥姐姐、表哥表姐里，硬是没有一个人把英语这门课程学好了的。
这里，不妨先说说他表哥曾经闹过的“笑话”。表哥是冯卫东孃孃家的儿子，他孃孃姑爷没有文化，与其他家长一样，也是望子成龙心切。为了儿子，无论多么辛苦，俩个老人从无怨言，总是把最好的留给儿子。特别是他姑爷，一年到头，连双袜子都舍不得给自己买，儿子要什么，哪怕是借钱，也要满足他的要求。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可是他的儿子却一点也不晓得体恤妈老汉，整天和社会上那些烂杂皮打滚，吹牛日白不用人教，经常逃学旷课，每次考试完了，都会把成绩单修改后才交给妈老汉，比如17分，他修改成97分，38分他修改成88分。既哄了妈老汉，也哄了自己。
一天，他姑爷突然问他表哥：“儿，听说你们在学英语，你学会没得哟？”
“啷个麦学会吔。”他表哥想日弄一下老汉。
“那你说几句英语给我听一哈吔。”
“你给我发奖不嘛？”不知事的表哥给父亲提出了条件。
“奖嘛，你想要哪样？”老爷子心想，只要儿子学得好，奖他一下也是应该的。
“奖一双白网鞋，要得不？”
“算卵事。这个东西用英语怎么说嘛？”父亲指着桌子上的热水瓶问道。
“外壳里胆”表哥语速很快，不给他老汉留任何反应的余地。
“花生用英语啷个说？”
“剥了壳壳食米米。”
“板凳啷个说呢？”
“木料做的坐起。”
稍微有点心机的人都能听得出来，这哪里是什么英语哟，完全是信口开河，自己现编来骗白网鞋的“鬼话”，只是语速很快，根本没人能听得懂而已。
可怜的老汉，还以为儿子真的学会了英语，高兴惨了，赶紧跑到供销社给儿子买了一双白网鞋。
当然，冯卫东还不至于像他表哥那样不争气，也不会干出自欺欺人的莽事来，只是受到表哥说“英语”的方式启发，他想了一个法子，就是在老师讲英语单词的时候，用发音相近的汉字标注出来。比如，what is your name？（你叫什么名字？），按照冯卫东的思路，用汉字写出来就是：挖吃有尔呢门。
这个冯卫东也真是的，英语学不懂嘛，多向老师和英语好的同学请教嘛，非得采用这种根本行不通的笨办法。后来英语老师无意中看到他的英语课本上全部都是类似的汉字标注，整得哭笑不得。
英语老师是个女孩子，估计也是刚从大学毕业不久，正是热情奔放的年龄，对教学工作非常负责，可经常被不懂事的学生们气得泪流满面。余召就是其中的一个。
一次早自习，英语老师主动来到教室辅导大家，当老师说完：“Good morning, students.”（同学们早上好）的时候，余召竟阴阳怪气地吼了一句：估倒摸你teacher（老师）。“估倒摸你”，这还了得，毕竟是还没结过婚的女孩子，老师气得当场就哭着跑了。
“余召同学，你啷个可以对老师如此无理？太不像话了。”
“就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不尊重老师就是不尊重各人的妈老汉。”
……
余召这次的行为引起了同学们的共愤，纷纷对他进行强烈的谴责。
“唉呀，你几筒也是，不晓得我英语说得不准确嘛，有哪样惊风活扯的嘛。”可能是害怕再次引发众怒，也可能是当心再次给文馨留下不好的印象，这次余召说话难得没有带半句霸子。
文馨气鼓鼓地回应：“你这是英语说不准确嘛，分明是故意侮辱老师嘛。”
“好，好，我去给老师赔理道歉，求得老师的原谅，要得不？硬是麻烦得很。”
“麻烦也是你各人照出来的，哼。”文馨说。
也不晓得余召用了什么方法，一哈哈，英语老师斗和他一起眉开眼笑地回到了教室。
“哈啰，密斯特文，哥哥有办法噻？”余召冲文馨做了个鬼脸。
“无聊。”文馨轻轻地骂了一句。
后来才知道，余召哄老师用的办法并不十分高明，他追到英语老师办公室，装得非常抱歉，非常诚恳地对老师说：“对不起，老师，我原来上初中的时候英语老师是个男的，像兄弟伙一样，平常都非常随便，说“估倒摸你teacher（老师）”都习惯成自然了，今天也是冲口而出，实在不该对你这样。说实话，老师，其实，你长得和我亲姐姐一模一样，真的，第一次看见你，我就差点把你当成我姐姐认了，你想一下，我啷个可能对自己的亲姐姐无理呢？是不是，老师。”
瞧，又是一派胡言。首先，他初中时的英语老师是个中年妇女，根本就不是什么男的，其次，除了几个堂姐，他根本就没有什么亲生姐姐。不过，余召的巧舌如簧让年青的女老师信以为真了，身为姐姐，哪有不原谅自己弟弟的道理呢。
十二
今天晚上学校包了场电影，两部武打片，《武当》和《少林寺俗家弟子》。除了老师学生，丁市街上居民和附近的老百姓也闻风而至，偌大一个操场，一时间竟然人满为患。
电影放到中途，靠左的观众席上突然传来了一个女生惊恐的叫声：“你做那样，狗日的流氓。”
“哪个是流氓哟，莫渣起嘴巴乱说哈。老子又麦把你怎么样。”原来又是候二这个烂杂皮在惹事。
被骚扰的女生是高一三班的，姓邓。人家和同学有前面坐得好好的看电影，可能是坐的时间长了，中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后边的候二趁机抽掉了她的凳子，女生不知情，再坐下的时候就直接坐到地上去了。
“你抽我凳子做哪样？把人家摔得青痛。”女生说。
“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抽的凳子吔？”候二极度无赖地问。
“只有你坐我后面，不是你是哪个？”
“我看见了，斗是你抽的。”旁边一个貌似初中部的男生忍不住证实说。
候二站起来拍了拍那个男生的肩膀：“吔，毛，是你哇，好久不见了哈，干脆我们出去外边说哈话，莫影响人家看电影。”
不等男生回话，候二和他的同伙一边一个架着男生向外面挤去。
身边看电影的观众，包括刚才吃过候二亏的女生都以为他们认识，也没哪个阻拦和置疑。
这一切，没有逃过罗天宇的眼睛。他一声不响地跟在后边，想看看候二这班杂皮要做些啥子。
架着男生来到学校大门口的一座木桥上，候二一耳屎打到男生脸上：“看不出你娃年龄不大，还晓得见义勇为了哈。”
“唉哟。”男生被打得眼冒金花，却不敢还手。候二一起有三条烂滚龙，明知道打不过他们，好汉不吃眼前亏算了。
“说，啷个办？你个B崽崽今天惹我们老大生气了。”候二的一个同伙用力踹了男生一脚。
“你们说啷个办嘛，我哪样都不晓得。”男生哭希乃呆地说。
“拿点钱出来，给老子们买几包好烟，再请老子们喝一顿酒，不然今天弄死你娃娃。”
男生哭泣着说：“我没得钱。”
另一个同伙又一个耳屎打了过去：“没得钱你娃敢管闲事，老子拍死你个B崽崽。”
“够了，你们欺人太甚。”有人边说边走了过来。
“吔，妈B今天撞鬼了嘛，又来个见义勇为的。”
候二他们一起向罗天宇走来的方向靠了上去，等走到跟前，候二才看清是罗天宇：“是你哦，兄弟，没事，我们跟这位小兄弟闹起耍的。”
“岂有此理，动手打人是在闹起耍吗？”罗天宇问。
“关你娃卵事，爬开些。”一个不醒事的同伙冲罗天宇打了一拳。
说时迟，那时快。罗天宇身子都没动一下，只见他挥了一下右手，那同伙就抱着胳膊青叫唤，一下子蹲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其他几个吓得连话都不敢闹了。候二早就领教过罗天宇的厉害，自然也是吓得只顾往一边躲。
“还有人来吗？是一个一个上还是一起上？”罗天宇笑着冲他们勾了勾手指头。
“哪个哈儿才上，我们走。”候二招呼着几个同伙想要离开。
“莫忙，把人打了就这样走，那里有这本书卖？”罗天宇拦住了他们。
“兄弟，你还不是把我们的人也打了嘛，扯平了，要得不？”候二递了一支“红梅”香烟过来。
“啷个办，可能要问问这位小同学了。”罗天宇推开递过来的香烟，向被打的男生点了点头。
“哥，我看就算了嘛，反正也没打啷个。”男生看了眼候二，揉着脸巴说。估计他心头还是害怕事后遭到候二他们更加凶狠的报复，所以也就息事宁人算了。
“好嘛，你几爷子马上从我眼前消失，不要再让我在学校看到你们。”
候二几个只剩下唯唯喏喏的份，连电影都不敢继续看了。
“哥，你好猫杀哦，比刚才电影里的武林高手还厉害。”
罗天宇笑了笑：“走，小同学，继续看电影去。”
“哥，教我习武，要得不，我拜你为师。”也不晓得从那里学来的套头，男生说着说着就要跪下行拜师大礼。
“快起来，小同学，哪个给你说的我会武功？”罗天宇一把拉住就要往下跪的男生。
“你就莫谦虚了，哥，我刚才都看见了，你就是现实生活当中的武林高手，等我学会武功了，专打像候二这样的坏人。”男生扭倒罗天宇不放。
“小同学……”
“别叫我小同学，我是初二一班的，我叫李松，木子李，武松的松。”不等罗天宇说完，男生一脸稚气地插话道。
看到男生一副正而八经的样子，罗天宇憋着不笑，轻声地说“嗯，名字够霸气的。不过，首先，我真的不懂什么武功，第二，你现在需要的是学习文化知识，而不是武术，第三，你要搞懂，真正的武术，可不是用来打人的。就这样哈，李松同学，再见。”
“哼，学武术又不影响学文化。”李松还没反应过来，罗天宇已经不见了身影，他赶紧追了上去：“师傅，师傅，唉，你莫忙走啊。”
其实，李松没有说错，罗天宇从小就跟着自己的姨伯习武，练就了一身的好功夫。只是，他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也不愿意把武功教给任何人。作为习武之人，他心头非常清楚，武术本身就是一种体育运动，主旨是强身健体，远非电影电视里演绎的那么夸张，也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够练得出来的。至于那种仗着自己会点“花拳绣腿”的所谓功夫，就不可一世，争强斗狠的人，更让人瞧不上眼。
上次因为在河边洗粪桶，被高年级同学打过的付炜真的就练起了“武功”。不晓得他从哪里找来一些“武功秘籍”的书，照着“秘籍”上的人物动作，非常刻苦地练了起来。哪晓得武术也是不能乱练的，尤其是内功，如果没有老师指点，可能在练功的时候产生幻觉，而自己分不清这是幻觉，导致精神疾病，也可能使体内的运动脱离正常，而产生内伤，疾病。练了不到两个月，付炜的身体就出现了状况，手掌和关节严重变形，还出现了胸部疼痛和咯血的现象，这就是胡乱练习内家拳带来的后果。最终，付炜不得不办理了休学，回家治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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