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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小说:我的年级我的班

  • 我丑不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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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8/7/25 11:0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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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年级我的班

  庸风



                      一

  1985年8月30日。

  一年中最为炎热的两个月即将过去,可是秋仍旧不见踪影,猛烈的艳阳照耀,连地面上的空气都扭曲起来了,人走在马路上,仿佛会随着空气奇怪的弧度一起舞蹈,这也就是我们口头常说的中暑了。

  热的确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按理说这种时候余召的心情应该是无比烦闷的,一如他脸上的表情。可谁又能够知道,其实此时的余召心中却是万般的窃喜,十分的开心。

  余召是在本乡读的代帽初中,学习成绩一直平平,从来也没有让“望子成龙”的父母中意过,由此也注定他的一生与酉阳第一中学、酉阳第二中学无缘了。其实余召非常清楚,父母尝够了没有文化的亏,希望他们唯一的儿子好好念书,有朝一日能够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没得卵法,就进三中吧,好歹也是县属中学。”连续抽了三支烟后,父亲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两眼喷着怒火,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父亲说得没错,确实没得卵法,乡下初中,师资力量太孬,每年能顺利凭实力考上一中、二中的学生微乎其微。中考结束以后,晓得各人考得不好,余召一直忐忑不安,连吃饭都不敢上桌,时时担心性情暴燥的父亲拳脚相向。听到父亲的决定,余召终于松了口气,知道自己又躲过了一场“干竹笋炒腊肉”的“盛宴”。离开家,去往求知的校园,虽然三中的教学质量无论如何也赶不上一中、二中,生活条件也绝对不如温暖舒适的家,但至少,没有了父亲的严厉束缚,没有了母亲的喋喋不休,总算可以给自己心放几年假吧。那里有一群即将熟悉的陌生人,未来几年的日子估计是不会寂寞无聊的。

  走在酉阳第三中学校园的林荫道上,周围涌动着不少前来报到的新生,他们都和余召一样,由父亲或母亲陪同,扛着五颜六色的行李,大多是被褥床单之类的物件。通过行李可以看出,新生中有些家庭条件是比较优越的,而更多的,却显得有些贫寒窘迫。这里不得不说,余召的家境算是好的,父亲有一手修理农机的绝活,母亲又在乡场上开了间小卖部,在生活标准不算太高的乡下,一家人的日子过得也还有滋有润。

“你狗日的再不好好读书,啷个对得起我和你妈哟!就为你各人将来有个好的前程,也该好生把书读好哦。像老汉我一样靠修修补补过日子,哪年哪月才有出头之日哟。你看看我们乡头那些干部,哪天不是吃香的喝辣哟,还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安逸日鬼了。你狗日的也争口气,当几天吃皇粮的干部噻。”父亲不厌其烦地在耳边“嗡嗡”着,余召象躲苍蝇似的,总是把脸偏向一边,懒得理会多嘴多舌而且目光浅短到只晓得当干部的父亲。此时此刻,他心里想的是即将的同班会有些什么人,有乖姑娘吗?有合得来的同学吗?班主任会不会很凶?想到最后,连他自己都感到好笑,为什么无聊的心里总有那么多无聊的想法。

  到后勤处缴完学费,见到班主任冉老师的瞬间,余召有点失望,现实中的班主任与自己想象中高大、帅气、威严的形象相差甚远,不由得心里嘲笑:“瞧那白面书生,弱不禁风的样子,今后说不定谁管谁呢。”倒是父亲,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不停地给老师敬烟,陪着笑脸尽拈好听的话说,好像不这样礼节一点,老师就会给自己儿子穿小鞋似的。

  “肇皮肇事的,羞死先人板板了,我们出钱读书,用得着给哪个说好话嘛。”余召气鼓哝咚地抱怨着父亲,拧着行李兜兜转转来到了新生宿舍,找到挂有八七级二班牌子的男生宿舍,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渍,推开虚掩着的寝室大门,室内几张探望的脸一起投向大门,余召对他们报以诚挚的微笑,就如同陌生人初次相遇那般。随后他小心地拧着行李走到最靠里边的下铺,打开包裹,取出被子床单等一系列物品。被子和床单是一套的,蓝色碎花纹路,铺在床上显得美观而又淡雅。棉絮和枕头都是母亲提前暴晒过的,有一股阳光的味道,十分好闻。

寝室里每一个人都在磨磨蹭蹭地忙着各人的事,虽然未来是在一起居住时间长达三年的室友,尽管所有人的心里都带着对新生活的美好憧憬,可似乎谁都不愿意第一个开口,好似先开口了就代表向其他人讨好卖乖或喝泡舔肥。这个年纪的青年人有一种异样的腼腆存在。

  等余召铺好了床,父亲也找了进来,看到儿子的室友,他还像见到班主任那样点头哈腰,并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美猴”香烟挨个发着:“来,同学,烧起。”室友们被陈父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竟然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

  面红耳赤的余召气急败坏地吼道:“老汉,你做哪样,有学生吃烟的吗?我看你硬是像遭鬼宠起了一样。”

  “哦,哦,看我这个卵人。当真话学生娃二不准吃烟哈。”余父尴尬地收回了“美猴”,扣了扣头皮,他总算说了句作为家长该说的话:“同学们大家既然在一起读书了,也算是一种缘分哈,大家要团结互助哟。”

  “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叔叔你放心好了。”一个室友代表大家说了句叫余父心安的话,其他室友也纷纷微笑点头表示认同。

                     二

  酉阳县第三中学座落于酉阳土家族苗族自治县西部的丁市区(重庆直辖后改为丁市镇),始建于1957年,应该也算得上历史悠久的老校了。受当时经济实力的影响,1985年的时候,它的一应设施还显得无比老旧。学生宿舍为一排简易的平房,每间寝室满满当当地塞入了二十张上下双层铁架子床,没有卫生间,解决生理问题需到50米外的公共厕所,平房屋檐下,校工们拉了一条铁丝,供学生们晾晒衣物,整个条件简陋得近乎寒酸。女生寝室略好一些,由几间破旧的教室改作寝室,也算是对保护女生们的隐私权提供了一点特殊的待遇吧。

  送走了父亲,趁着天色尚早,余召走出寝室,想一个人四处逛逛,熟悉一下学校的环境。

  校园内树萌极其茂密,完全遮挡了即将落山的太阳,尽管这并不能消去夏日的炎热,至少也算得上心灵的慰藉了。余召走得很慢,他的目光冗长,看向周围的一草一木,一建一筑都带着幽深的意味。不知不觉来得了食堂,此时虽然没有人排队打饭,可余召却仿佛见到了自己在乡下初中排在队伍尾巴上,以至于打不到合口饭菜的尴尬,想想曾经的自己,口味确实有些太挑剔了,谁让自己的舅舅是开饭店的,让自己吃滑了嘴呢。

  再往前走,就是看上去有些苍老憔悴的教学主楼,分上下三层,教室狭窄不说,配套设备也特别老旧,唯一能体现出点现代化味道的,也只有屋顶上悬着的几排日光灯了。用官方的话来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余召觉得,这种说法只是精神层面的,并不完全正确,如果你安下心来学习,高中三年就是吃苦受累的三年,成了龙就上天,若成了蛇,则只能入地了。

  脑子里转悠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念头,步伐便不自觉越来越慢,甚至有些莫明其妙的慌乱,以至余召“不小心”撞到了别人。

  “对不起,对不起。”余召向后退了一步,离开女生一米身测的距离,脸上挂着歉意的微笑。好象他真的是不小心撞上的,而绝对不是为了占便宜故意蹭上去的。

  “没事,没事。”女生倒显得非常大方,轻轻揉了揉被撞的胳膊,也不是很痛,便原谅了余召的莽撞。

  “你好,高一二班余召。”余召突然很正式地原地立正,无比郑重地向女生问好,脸上无比虔诚,好似在面对自己的信仰一般。

  女生很慌乱,如同一个受惊的小鹿,好在心态调整及时,仅仅几秒钟后,俏容上便露出了惊喜的神情:“呀,高一二班,真巧,我们是同班同学呢。”

  “真的?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不对不对,我又在打胡乱说了。应该是不是一般人,不进一个班。”

  “呵呵,看不出你这人还有点扯吔。”

  眼前漂亮的姑娘,不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女神吗?聪明绝顶而又情窦初开的余召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放弃最先认识乖姑娘的机会:“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姓名呢,同学。怎么称呼?我可不想喊你喊喂。”余召和乖姑娘一道向寝室方向走去,他没话找话地说道:“上初中的时候,我们班上有个女孩,我一直喊她喂,直到有天她真的怒了,把手里的书本文具狠狠地砸到我身上,从那时开始我就拒绝喊喂了。”

  “喊喂肯定是不礼貌的,别说女孩子,就是你们男孩,也不会喜欢别人叫她喂的,是吧?我姓文,文馨。”

  “哦。”余召心头在想:文馨,真是人如其名。文静而恬淡。

  这条路并不长,总共不到50米的样子,便到了男女寝室的交界线上,余召很遗憾,还没交谈几句,便已至终点。不过他还是很欣喜的,相比别的男生,这已经算很不错的开始了。

  此时评说余召花心烂肠,还真的有失公正。余召之所以对异姓,尤其是长得乖的姑娘感兴趣,归根结底,于他所处的家庭环境有很大的关系。余召的父辈有五弟兄,余召父亲排行老三,按理说,老余家应该是人丁兴旺,香火鼎盛得非同一般。结果恰恰相反,到了余召这代人,就他一个男丁,叔叔伯伯们前前后后生下了九个妹疙瘩,余召母亲这边,也好不到哪里去,有一个表弟,但毕竟不是老余家的种。余召从小就在堂姐堂妹表姐表妹们中间生活,最终养成了他对女性格外亲呢,格外上心的个性。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的物理特性在他的身上体现得特别明显。

  当时的乡下,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仍然根深蒂固,伯伯叔叔们都宠着余召这棵“独苗”,他吃的东西,堂姐堂妹们吃不到,他穿的衣服,堂姐堂妹们比不了。诚然,“当干部吃皇粮”也就成了全家人寄于余召的唯一希望。有个关于余召的非常精典的笑话,就是矿泉水刚刚面市的时候,已经上初中的余召哭喊着非要买一瓶尝尝,当时是一块钱一瓶,他母亲觉得有些“奢侈”,舍不得买给他喝,余召二话不说,躺在极其肮脏的地上开始打滚,他大伯听到了,过来把他母亲臭骂了一通,他母亲瘪倒起狠下心给他买了一瓶,余召拧开瓶盖,舍不得舍不得地先小小尝了一口,觉得没什么味,再嗨实整了一大口,还是没感觉到有什么特别,于是把瓶子往地上一甩,哭西乃呆地放横,硬说他母亲根本就没给买矿泉水,而是用白开水哄他。这个笑话后来被人编成了一句歇后语,叫做余召喝矿泉水--没得哪样味。

                     三

  或许是因为刚刚进入一个新的环境,第一夜,新生们几乎没有一个人睡得踏实,除了偶尔发出的一两声叹息,也没有一个人说一句话。

  天刚刚放亮,起床的钟声就非常刺耳地敲响了,紧接着,值周老师吹着哨子,一个寝室接着一个寝室地青叫欢:所有学生注意了,操场坝上集合了,莫紧倒啰嗦哈,谨防遭理麻哟。

  学生们打着哈欠拉拉踏踏地来到操场,在各自的班主任引导下站好队伍。细看之下,初中部、高中部全部学生,怎么着也有五六千人的样子。操场正前方有个水泥台子,上面站着三个人,据说是学校领导,专门来给初一、高一新生们训话的。书记代表班子说了一大堆无关痛痒的场面话,无非就是欢迎新同学到来,要遵守学校纪律,遵守班规班纪之类的校训。不晓得是那个背时砍脑壳的学生是没憋住还是故意的,偏偏在书记讲得正起劲的时候放了一个屁,这个响声在宁静的早晨听起来是那么样的清脆响亮,惹得学生们哈哈大笑,更为可气的是,又有人在旁边来了一句打油诗:“有哪样好笑的?屁是五谷之气,你不打,它在你肚子里拱天拱地,打出来又是臭气气,你喊它往叴叴角角去,它偏要钻到你鼻子头去。”这哈好了,把大家的肚子都差点笑痛了。搞得满嘴秀山口音的书记莫明其妙,一个劲地“委,委(相当于酉阳人说的乃呀),崽哟,你几个在搞哪样牌子哦。”

  解散之后,班主任带着各自的学生回到早已分好的教室。

  二班班主任冉老师先作了自我介绍,然后开始第一次点名:

  程 在

  冉小军

  张 畅

  田 娟

  罗天宇

  文 馨

  冯卫东

  何莉颖

  余 召

  ……

  余 召

  当冉老师点到第三次的时候,教室门口终于传来了一声“到”。

  “你就是余召?为什么现在才到教室里来?”冉老师有点生气地问。

  “我各睡着了,没晓得醒。”

  “起床钟你没听见?同学们起床的声音你没听见?”

  “没。”

  “你狡辩嘛。”

  “唉呀,老师,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休息不好,啷个学习得好嘛。”

  “你,你、你……”余召嬉皮笑脸的神态把冉老师气得脸色青紫,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老师,下不为例,下不为例。”这余召也真够脸皮厚的,竟不管老师同意不同意,径直走进教室,找个空位坐了下来。

  “这娃有点猫杀。”冯卫东对程在咬着耳朵悄悄地说道。好在二人的动作给冉老师搭了一个台阶,他顺坡下驴故作严肃地说道:“那两位同学不要交头接耳。现在继续点名。”

  全班整整55名同学,除了一个因病未能按期报到之外,其他同学全数到位。

  接下来就是编座位,选班委了。老实说,编座位好办,按照高矮顺序来就行,个别眼睛近视同学可以特殊照顾。选班委却有点难度,同学们都是今天刚刚认识,谁也不了解谁,这班委该如何选呢?别急,经验丰富的冉老师自有绝招。他把同学们的中考成绩拿出来对比,成绩最好的就是班长,依此类推,高八七级二班的“领导班子”就搭成了:班长吴海,学习委员文馨,纪律委员冉琼,劳动委员冯卫东,体育委员李晓。

  冉老师说:“班委们留下来开个会,其他同学可以休息一下,九点钟准时到教室上课就行了。”

  “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你好象一只蝴蝶飞进我的窗口……”余召边往教室外走,边盯着留下来开会的文馨,嘴里唱着毛阿敏的《思念》,一副流里流气的样子。

  张畅和冉小军在余召的前面边走边摆龙门阵:

  “兄弟伙,没想到我们班乖姑娘多哟。”

  “乖嘛你去绕噻。”

  “绕逗绕,你黙倒老子不敢哇。”

  余召在后边插言:“龟儿宝器,也不看看各人哪B样儿。”

  “讨鸡巴卵嫌,B崽崽,你在说哪个?”冉小军转身一把抓住余召的衣领问道。

  “B娃,你管老子在说哪个吔。”余召也不甘示弱地反抓住小军的领子。

  张畅赶紧分开两人的手,劝道:“算球了,算球了,才做一天的同学,今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必嘛。”

  “B娃锤子希希的。”余召仍然气愤难平,好象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你娃等倒。”

  “随时陪你耍,你以为老子虚你嗦。”冉小军回敬道。

  自此,二人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入学的第一节课,是班主任冉老师的语文课。上课钟声响起时,他来了,穿的还是那件夹克,很干净,手里只捏了两支粉笔。俗话说: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毕竟是中文系科班出身,冉老师的课讲得文采飞扬,妙趣横生。下课的时候,他用微笑告诉我们,同学们都很认真听课,很乖,老师非常开心。

  其实,冉老师也有视察失误的时候,比如罗天宇就没有认真听他讲课。他的眼睛一直停留在黄小雅的身上。天宇和小雅原本是一条街长大的。他们的父辈也算是无话不谈的老朋友了。从少年时代开始,天宇就非常喜欢跟小雅在一起玩耍、学习。天宇一直把小雅当妹妹一样地捧在心里,为了小雅,他都不知道跟好多小朋友打过架了。虽然那时候他们都不懂得什么是爱情,但“长大后非她不娶”的想法却坚定不移地占据着天宇的脑海。然而,感情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情,很多时候,即使是处于热恋之中,也不一定说得清楚自己究竟希望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这样,天宇和小雅若即若离,从少年进入青年,谁也不愿意或者是谁也不知道如何去捅破这层窗户纸。后来,因为一些生活中的误解,小雅开始“仇视”天宇,最终离天宇越来越远。其实,她并不知道,从“伤害”她的那一刻开始,天宇就陷入了深深的自责,每天自我撑脸二十次,每天诅咒自己二十次,每天对着天空忏悔二十次。尽管那份突如其来的“伤害”其实并不完全是天宇一个人带给她的,当中有些细节,其实连天宇自己事前都不知情。

  也许是命运善意的安排,现在,他们又走到了一起,如何不让天宇心潮涌动呢?

  “她还是从前那个单纯、天真、善良的小雅妹妹吗?”

  “她还把我当哥哥一样对待吗?”

  “她会原谅我对她无意的伤害吗?”

  “我们还有机会再续前缘吗?”

  “我能最终走进她的心底吗?”

  天宇的心情糟糕透了,冉老师讲了些什么,他一点也没有听得进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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